十七道

【撒野】三十岁纪事——形象

  蒋丞捏了捏眉心，很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这儿干嘛？一会儿见客户你不去是吧？”

  “啊！”原本低着头挨训的实习生猛地往上窜了一下，“去，去去去，我这就走。”

  说完就跟屁股点着火似的冲回了自己工位。

  旁边的秦克被他逗乐了：“你怎么吓成这样。”

  “蒋律好凶。”实习生摆了个哭脸，“我今天犯的错误好低级，你说我是不是完了。”

  “谁刚来的时候不犯点儿错啊，”秦克小声说，“没事儿，他工作起来就那样儿，习惯就好。”

  “秦哥你跟着蒋律很久了吧，”实习生满脸羡慕，“真好，我也想像你一样。”

  秦克一愣，笑了一下：“我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边上传来了一声喊：“秦克！”

  秦克浑身一震，下意识蹦起来站直了，目光还没找到喊话的人嘴里先应了一句：“师父！”

  “聊上瘾了是吧，”蒋丞拧眉头，“几点了？”

  “诶诶，”秦克手忙脚乱地拿起包，边往里面装东西边给实习生使了个眼色，“来了来了。”

  蒋丞看着那两个傻小子头对头地收拾，默默叹了口气。

  小陆是新来的也就算了，秦克从四年前就跟着他，到现在工作能力没得说，就是在他面前总一副小鸡崽儿的样子。

  一惊一乍的。

  啧。

  蒋丞偷偷用手机屏幕照了个镜子。

  不吓人啊。

  因为这个疑问，蒋丞带着他们下电梯的时候还特别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

  毕竟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并不想给后辈留下自己很凶恶这种印象，尤其是两个后辈一个正处于刚毕业忐忑摸索社会的阶段，一个喊了他四年师父，工作人品还都挺不错的……

  “师父，”秦克突然指了蒋丞一下，“你就这样出去啊，今天可冷了。”

  “嗯？”蒋丞低头看了看自己。

  西装外面就一件薄薄的大衣，在这个遍地三层羽绒服的地方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冷。

  “今天出门太急了，”蒋丞说，“跟我回去取一趟衣服吧，你叫车，把上车点定位到我小区。”

  “好的。”秦克说。

  “蒋律，”小陆犹豫着开口，“您就住这附近吗？”

  “路口拐个弯就是，”蒋丞看着他，“之前为了工作租的房子。”

  “哦哦，”小陆忙不迭点头，“那挺好。”

  蒋丞走出大楼的瞬间就开始怀疑人生了，风一刮他感觉自己脑子都要僵了，冷得他都记不太起来自己早上到底是怎么穿着这一身来的公司。

  “我操。”蒋丞小声骂了一句，默默加快了步伐。

  如果说动起来还能稍微麻痹自己一点儿的话，那么寒冷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蒋丞抖着腿，用还没有完全死机的手指给顾飞发了消息。

  —下来没

  —你快到了？

  —过马路

  —我现在下去

  —快

  —？

  —我要死了

  —？

  —冷 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丞对着这串不人道的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哆哆嗦嗦地把手揣回了兜里。

  秦克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区，又看了看从出公司开始气压就异常低的蒋丞：“师父，我现在叫车？”

  “叫。”蒋丞低着头，多一个字儿都不想说。

  到了小区门口，蒋丞原地蹦了蹦，又绕着颗树转了两圈，踢飞了一粒土块儿。

  “……秦哥，”小陆凑到秦克边上，“蒋律不是要去拿衣服吗？”

  “他家里人给送出来，”秦克突然勾了勾嘴角，“哦……你还不知道吧，蒋律跟他对象老好了。”

  “真的假的，”小陆瞪着眼，“他结婚了？”

  “还没，”秦克说，“但是他俩十来年了，可黏糊了，出差的时候我总听他们煲电话粥。”

  “十来年？”小陆眼睛都要脱眶了，“这么久，那还不结婚？”

  秦克乐了半天：“你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边上一声中气十足的“顾飞”，然后刚刚还在这转转那踢踢的蒋丞就跟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掠过去了。

  蒋丞本来是想稍微克制一下的，虽然他从来没在谁面前掩饰过顾飞的存在，但是他也没有人前秀恩爱的习惯，一般在外面都会跟顾飞保持一定的距离。

  当然，快冻死的情况除外。

  都他妈！要冻死了！谁！还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我来了——

  接住我！温暖我！不要大意地怜惜我！

  顾飞看着蒋丞像个炮弹一样发射过来，下意识抓了抓手里的羽绒服，然后赶紧伸手抱住了他。

  男朋友势头过猛，他还被扑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站住。

  “冷冷冷冷冷……”蒋丞疯狂往他外套里钻。

  顾飞顿时感觉自己像抱了坨冰块，脖子边的脑袋还在蹭来蹭去，冻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操！”

  “我真他妈服了，”顾飞拽开自己的外套往蒋丞身上裹，又把手里给他带的羽绒服张开披在他身上，“什么天儿啊您穿这么点也能出门，太牛逼了。”

  “我也觉得。”蒋丞吸了吸鼻子，总算在顾飞身上的温度找到了点儿活过来的感觉。

  “晚上回来喝个冲剂吧，”顾飞叹了口气，“别再感冒了。”

  蒋丞抱着他嗯了一声。

  顾飞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打着双闪正往路边停的车，拍了拍蒋丞：“有两根冰雕在等你。”

  “……什么？”蒋丞松开顾飞，扭头看了一眼。

  秦克和小陆齐刷刷地看着这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空白。

  “你徒弟怎么傻了吧唧的，”顾飞抻着羽绒服的袖子让蒋丞往里钻，“还多了一个跟班？”

  “新来的实习生，”蒋丞说，“你回吧，我带他们出去一趟。”

  “嗯，”顾飞说，“早点回来。”

  蒋丞笑了笑，在他手臂上捏了捏，转头冲傻子一号指了指路边的白车：“是我们的车吗？”

  “哦，”秦克眨眨眼，低头看了看手机，“啊，是。”

  “上车。”蒋丞率先坐进了副驾驶。

  秦克往那边走的时候还有种在梦里的感觉，一直到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看了小陆一眼。

  之前并不知道上司性取向的新孩子显然受到的暴击更多，不仅突然知道了上司有个谈了十几年的同性恋人，而且恋人还这么帅，而且他们俩居然是这种相处方式……准确来说应该是多看他一眼就能让他发抖的上司居然是这种人……

  “我……”小陆一言难尽地看着秦克，“他们……他……”

  “别问我，”秦克生无可恋地打断他，“没见过，没想过，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能如此自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牛了。

  可能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吧。

  嗯。